夜風習習，吹散酒後的熱氣。

寂靜的林蔭道上，一前一後的身影被路燈拉得老長。

默橋一路出奇得安靜，亦白走在幾步之外，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的身影。

交叉路口前，她不安地停住腳，咬唇躊躇了好一會兒，還是求助地望向了他。

果然喝醉了！

本來就是路癡，一醉更是分不清東南西北。

這麽多年過去了，竟然一點長進都沒有，她以為趙子宵會和她一樣，酒量還像從前那麽差勁？只有她看不出來！

以前也是這樣，如果他無心去護，她總是吃了虧還不自知。

亦白擰眉，擡步走上前。

紅燈。

他站定在她身旁。

默橋突然轉過頭來，傻傻地看了他好一會兒，聲音很輕地說，“亦白，你要怎麽報覆我？能不能先和我說下，讓我有個準備？”

他一楞，她關心的竟然是這個？

目光轉向她，帶著些許的不耐煩，“你很害怕？”

默橋低下頭，不肯說話。

一路走得很慢，到公寓的時候，默橋顯得有些疲憊。一進門就坐在了沙發上，亦白去拉窗簾的一會兒，她竟然睡著了。

一股久違的無奈感湧上心頭。

他低身將她輕輕抱起，醉酒的默橋臉色泛紅，呼吸又軟又熱，不住地噴打在他的手臂上。失神地站了許久，直到懷裏的人不舒服地掙了掙，他才恍然回神，抱著她走進臥室。

將她輕放在床上，扯過被子蓋好。

亦白等了一會兒，確定她睡安穩了，才關門走了出來。

狹小的客廳裏，他坐在沙發上，點了一支煙。

公寓的面積不大，但足夠一個人居住。屋子裏沒有什麽大家具，小擺件卻很多，有些東倒西歪的，一看就是好久沒整理了。

倒真是她的風格。

以前就丟三落四的，還懶得要命，後來遇到了他，在他不停的教導下，生活習慣才好了一些。那時為了討他歡心，她還發誓要成為居家好女人，只可惜，後來再沒有機會……

亦白蹙眉，重重地吸了口煙。

開門聲突然響起，他轉頭，卻見默橋正楞楞地站在臥室門口。

她醒了？

亦白掐滅煙，剛從沙發上站起，默橋忽然跑了過來，還沒站定，手就自然地扯住他的衣角。這個動作讓他不禁一楞，順著那白皙的手指看上去，一個近乎於嗚咽的聲音輕輕響了起來，“亦白，你還愛不愛我？”

他一怔，幾乎是詫異地盯住了她，可一看清她的神情，心頭的怒火不可遏制地湧了上來，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？！”

默橋茫然地望著他。

最後一點耐心被消耗殆盡！

他甩開她的手，語氣又冷又硬，夾雜著一絲強壓的怒意，“你回房間去，不準出來。”

默橋遲鈍地站在原地，好一會兒才失落地走回了臥室。

在床上翻來覆去，睡得迷迷糊糊，也不知過了多久，聽到腳步聲在客廳響起，然後一聲關門聲，室內一片寂靜。

一夜都沒睡好，醒來時頭疼得厲害。

原來宿醉是這種感覺。

默橋總算體會到了。可洗漱穿戴完，還是覺得力不從心。想了想，索性請假吧。跟曹老師通完電話，默橋連睡衣都沒換又躺回了床上。

再醒來時，天色已經暗了。

想到廚房找些吃的，經過客廳時，無意中瞥見茶幾上紙杯裏的煙頭，默橋腳步一頓。腦海裏關於昨夜的細節慢慢清晰了起來。

她似乎又惹他生氣了。

這五年來一直壓在心底的問題，終於借著酒勁問了出來。

他沒有給她回答，可是那冷漠的眼神直接宣判了她的結局。

他厭惡她。

早就料到了啊，可心還是會痛。

默橋再吃不下東西，窩在沙發上坐到了天亮。

之後就是沒日沒夜的加班，白天跑企業審計，晚上回事務所做底稿。每次薛一薇看見默橋在辦公室裏伏案忙碌的身影，總會笑嘻嘻地說要把她挖到她們組，這樣她這個組長就能只拿錢不幹活。

默橋只是笑笑，她從來不是個多有事業心的人，選擇在單位加班，不過是不想回去罷了。公寓裏總是空空蕩蕩，那種安靜讓她無所適從。倒不如待在所裏，還有事情可以做。

匆忙地從地鐵下來，默橋快步地在人群中穿行。

手上這家企業的底稿總算做得差不多了，今晚只要稍加整理就好。難道又得早早回去？不知道竇老師那兒有沒有沒完成的項目。

剛好趕上下班高峰，人流猶如潮湧，走了沒一會兒就出汗了。

人來車往的辦公樓前，默橋突然停住腳，呆呆地望著面前那熟悉的銀白色轎車。

他怎麽會在這裏？

還沒想明白，車窗內陌亦白的眼神已轉了過來，剛好跟她撞個正著。

“嗨……”默橋局促不安地打招呼。

“恩。”他點點頭，不再看她。

默橋有些尷尬，從車頭繞過，剛想進旋轉門，卻和裏面出來的人迎面撞上。

“周經理？”她有些吃驚，帶著歉意。一向笑容難得的周菁卻無所謂地朝她笑笑，目光迅速地轉向她的身後。

一股失落感湧上心頭。

默橋擡步想走，卻又被她叫住，“阿默，幫我把這份文件帶給曹經理。”

“哦。”她伸手接過，看著周菁坐進他的車裏，語氣裏帶著幾分親昵，“都說了不用親自來接我的。”

他笑笑，“順路。”

車子很快被發動，沒入不停來往的車流中。

默橋心不在焉地上了樓，剛走進事務所，薛一薇就滿臉興奮地湊了過來，“阿默阿默，看到陌大總裁沒有？果然帥得驚天動地啊，比想象中的還要帥誒！”

“恩…是吧……”默橋隨口應道。

“你不知道誒，那天真是我的幸運日啊！竟然那麽近地從他身邊走過，差點就被帥暈了噢！”沒想到薛漢子也有這麽花癡的一面，默橋有些無語，不過以前她好像也這麽瘋狂地迷戀過他，而現在……

“都是托周姐的福呢，真羨慕她，竟然有這樣的艷遇。”

默橋一頓，手指不經意地從底稿邊上劃過，竟被割出一道傷口。

低頭看了看那細長的腥紅，心頭一陣止不住的酸澀。

這似乎已經不是他第一次來接她下班了。事務所裏早就傳出了流言蜚語，都說，她釣到了金龜婿。

這些都是默橋以前不曾想的，那種擡頭就能望見亦白的日子已經過去。大概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一個圈子，一旦走出來，就再也無法回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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